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十四章

關燈
‘好狡猾呢,居然還有人會讀唇,看來要給你們一點懲罰。原本還想讓你們從三個月前的記錄開始看,但既然你們那麽想聽到她的聲音,你們再播一次錄影帶看看,內容很有新意的喔。’

先是楞住“這…什麽啊…”後是語句不清地喃語。

只感到手裏的東西被托雷搶去,接著是一陣布料的磨擦聲,然後再次聽到錄影機讀取帶子時發出嗤嗤的雜訊聲。

剛才那些是三個月前的記錄。

微弱的喘息盤旋在幽暗的狹窄空間,終於再一次聽到了屬於她的聲音。

所有的事都很不對勁。

那家夥是故意的,那簡訊的內容清清楚楚告訴他們,對方能知道他們做過些什麽,敵人現在正藏身於黑暗角落窺視他們的反應。

猶如伸出魔爪的鬼魅般,沒有觸碰到她卻一直傷害她,沒有觸碰到錄影帶卻能使內容改變。

白晰的肌膚下像藏著什麽東西,頗長的突兀在皮肉間微細地起伏著,當它的起端慢慢地突起,末端便隨之回覆平坦,微絲血管被異物壓迫得龜裂,經過的位置滲出血絲,形成一道稍紅潤的軌跡。

不明的東西…正在她身體裏胡亂游走,從肩膀遲緩地前進,經過胸前,不規律的左右搖擺使皮膚像被畫上塗鴉,直到落在大腿上才有了停頓的跡象。

清脆的叮叮聲亮起,足下的鎖鏈有了動靜,似是被人牽扯著的拉緊。

一分一秒的過去,漫游的異物與鎖鏈幷沒有停下,只是以極為緩慢的速度蠕動著。

奇怪的物體再次向上游走,鎖鏈那動靜算不上是移動,它正在逐步扭動。那東西又再回到胸腔,斷斷續續的咳聲響起,在閉禁的空間產生了回響,身體隨著鎖鏈旋轉了好幾個圈,喘息間加深了力度,臉容逐漸變得扭曲。

然後,那東西不見了…

她咳出了血…手在胡亂揮舞,似乎是想抓緊些什麽,卻又顯得很無力。

上一次看到錄影帶的時候他們已經知道這一點,他們只能看著她受傷。

不管想做什麽都無能為力。

鎖鏈轉動十幾圈後,她的身體已被勒得緊緊的,眉頭皺得緊緊的,唇也摵得緊緊的。

她在拚命忍住痛楚,不允許自己發出軟弱的聲線。

畫面像慢拍的鏡頭,雙腿逐漸交疊地來,鎖鏈沒有停下的意欲,下身的形狀受到扭曲,骨架碎裂引起的啪啪聲連續不斷。

鎖骨下的刻紋忽然突起,那怪異的物體在那裏面…?

‘我…絕對…把你一起拖進地獄…哈哈…’她苦澀的微笑著,眼角劃過淚光,笑聲愈發響亮。

幾聲猛烈的咳聲取代了笑聲,她吐出了一大灘黑血,大概是內臟經不住煎熬而破裂了。

鎖骨下的異物與四肢同時破開皮膚,透徹的紅色折射出些許光映,從她的胸前探出頭來,然後又緩緩地爬了出來,最後掉落在地上,依然在繼續蠕動。

他們終於看清在她體內亂竄的東西,它有著橢圓形的尾巴,蛇形的身體有著一間一格的關節,沒有眼睛的怪物,浴血使它像蠕蟲一樣惡心,但從它身上反映的微光可確定它是金屬制的機械生物。

它的嘴巴叼著了些什麽,黑紅色的表面凹凸不平,血淋淋的肉球比它的頭部大出一倍,還能清楚看到它在脈動,不管怎麽看都似是內臟。

如果是內臟的話,只有一個部位會有這樣強烈的脈動——心臟。

終於,停下了。

那鎖鏈停下了,但他們的心脈亦好像隨之停止,看進眼裏的畫面變得更慢,那機械生物正在地上啃咬著她的心臟,一口一口的細嚼著,而被當成食物的一方卻仍然在猛烈躍動。

粉色的雙瞳仿似快被白色趕走,落力地掙紮著,與她的距離像被逐步拉遠,呼吸聲變得遙遠。

胸前的破洞很快便愈合起來,沿著四肢間的尖刺不停湧出暗紅的血,骨折的突起阻礙了傷口而無法痊愈。

在她身後一直昏睡的藍堂緩緩站起,從桌上取了一個長身的玻璃瓶,裏面盛載著黑色的液體。

明知她無法給予任何反應,仍然拿著瓶子遞到她眼前晃了晃,慢條斯裏地扭開瓶蓋,微微傾斜了瓶身,黑色的液體沿著瓶口流出,一滴一滴的落在她的肩膀上。

錐生零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,緊閉雙眼別過臉,已經不想再看下去了。

他無法繼續忍受這種刺激,但是滋滋聲與低吟聲卻從耳窩滲入腦海,糾纏著他的心驅之不散。

他知道那是什麽,但不想去確認。

“零……她…”托雷不如往常硬朗,而是帶著顫栗的低沈聲線,逼使零睜開雙眼再次面對。

視線再度落在螢幕之時,她的右半身幾乎所有部位都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,全被那黑色液體吃掉了。

‘零…’

雜訊再次淹沒她的身影,洪水淹沒一切般的壓迫感隨之襲來,猶如處身深海無法呼吸的窒息感,似乎被淹沒的不止她的身體,沈重的感覺不斷在他們心底蔓延。

“……剛才…”在叫著他的名字。

一直懷疑她對自己的感情的他到底都做了什麽…?

思緒像被壓碎的流體隨著空氣浮動,他原以為這種感覺已經沒辦法再加深,原來它可以在心裏不停擴散,直到失去力量的不止是身心。

要不是那時候說出了那個字,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…

“我…”該怎辦…

明明緊握著自己的雙臂,卻感覺不到手的溫度;明明知道自己還在呼吸,卻感覺不到鼻息間的氣流。

一切、全部、所有感覺都變得朦朧,就像連靈魂都快要被抽幹。

噠噠…噠噠…

托雷拿著剛從機器裏退出的錄影帶往上拋接,反覆的動作產生連續不斷的聲響。

他一直以來都盡力安慰錐生零,但是這次他實在是連自己都無法安慰。

是他的錯嗎?因為他違背了敵人的意思,所以淩才會受到這種傷害。

不,這麽短的時間沒可能錄得出那段影片,換句話說,那是之前已經錄下的。

那為什麽要這樣對她?為什麽她不肯逃走?

【求求你…放了藍堂…】是因為不想藍堂受到傷害?

不,要是不想他受到傷害的話,她大可以直接將藍堂從那裏帶出來,特殊力量大都是有距離限制的。

【明明是我的玩具】敵人會是玖蘭樞嗎?

不,據淩留下的資料所描述的人格分析,即便是玖蘭樞也不會說這種話吧,何況他們已經完全記不起藍堂英…

繁雜的聲響不斷,零終於按捺不住“吵死了!可不可以停一停?為什麽你還有心情做這種事?她…已經…”他無法把自己不想去面對的那幾個字說出口。

“她是不可能死的!那身體有道術的力量,她沒可能就這樣死掉!”托雷咬出肯定的字句,但眼神卻違背意志動搖。

“你也看得很清楚那是什麽吧!那家夥是認真想殺死她的!現在該怎麽辦啊…”

無可厚非,那是腐蝕性的液體,就算有再強頑的覆原能力,只要它能把她的身體完全腐化便足以把她殺死。

托雷用全力把帶子摔到地上“你閉嘴!你看到她死了嗎?你怎麽確定她是死了?一定是死了嗎?”

他看著地上的錄影帶,在剛才的撞擊下居然絲毫無損,難道它並非普通實物?可能是用力量制造出來的。

要是能知道那人所擁有的力量的確實類型,也許…

要忍耐,無論如何都要忍耐,發生什麽事都要忍下來,不能放棄,這一切都會結束,只是痛一段時間,上一世也試過,所以該早已經適應了。

變成怎樣都沒所謂,只要忍得過…應該有機會再相見吧?

這氣味…這感覺…零…在這裏…

但是眼睛卻疲乏得無法睜開,零真的在這裏嗎?

嘭!

一聲巨響嚇得淩瞪大了雙眼,銀光一瞬即逝,刺痛了眼睛,她瞇起眼想尋找那光的源,卻怎麽看都看不清楚,只覺得有股異常的熱度在侵占身體。

眨了幾眨,讓淚水濕潤一下幹燥的眼睛,再試著看清楚眼前的東西,才發現有人正躺在她的跟前,視線沿著他的身軀游走,那人的手握著槍,一眼便認出那柄槍是血薔薇。

剛才的聲響是什麽?

她連忙看向零的臉,精致的臉孔後方不遠處有著槍傷造成的小孔,暗紅不斷從小孔湧出。

“零…怎麽…不…不要…”

要是他死了,自己一直以來所做的、所承受的又算得上是什麽?

以後該怎麽辦?所有東西都亂了…

自從她擅作主張愛上了零,還多管閑事去了黑主學院,才會造成這樣的結果。

零的身軀逐漸變成透明,直到消失於無形,慌亂的心亦變得平靜。

已經沒辦法想起這是第幾次,最近的幻覺愈來愈嚴重,經常看到零在自己面前用不同的方法自殺,即便明知道那是幻覺,卻無法抑制恐懼,只有在那幻影消散的時候才能得以平服。

冷靜下來方註意到眼前沒有那張破舊的方桌,手邊觸感柔軟順滑,才註意到自己正躺在雙人床上,身上的衣服被人換過,稍稍動了一下,持續的酸痛幾乎散盡,她是什麽時候來到這裏?

她翻身坐起來,徐徐下了床,環視一下周遭,跟那個地牢一樣是沒有門戶的密室,天花與地板距離甚遠,棕紅色磚墻上掛著一幅抽象畫,掛畫下方的烈焰未有絲毫動搖,傲然亭立在與她身高一致的壁爐內。

只要前行幾步便會置身火海,恐怖的噩夢亦能畫上休止符。

火——最恐怖的存在。

自出生開始便一直對火或是熱都有著強烈的恐懼,她未曾遺忘那諷刺的熟肉香氣、令人窒息的濃煙,還有身體被燃燒的痛楚。

甩甩腦袋,轉過身不看那令她害怕的東西,驚喜地看到一戶窗,連忙走過去想知道外面的情況,卻看到一片白茫茫,視線下移,景色依然被白色遮蔽,這裏到底有多高?

失望地靠著窗沿坐下,才想起身邊好像少了個人,藍堂不在這裏。

最初去到那個房間的時候,那個人說過他把藍堂牽涉進這件事,是因為藍堂幫了自己的研究,另一個原因是為了不讓她輕易死去,所以需要藍堂的力量。

那個人終於放走藍堂了嗎?她是不是不用再受那種痛了?這兒是哪裏?該不會是有人自作主張把她救了吧?

如果是被人救了,她必須要回去那個地牢;如果是那人要她在這裏,她必須要留下來。

【看起來滿精神嘛…】

又是那傲慢的聲線。

【你在這樣的情況下居然還可以保持理智,可以把原因告訴我嗎?】

他只不過是想找到更多突破點去傷害自己,她才沒那麽笨去把自己的秘密告訴變態。

這種問題還是隨便編個理由吧,微微張口,卻感到一陣撕裂的痛,舔舔痛處才發現唇上早已幹燥得結出層層角質。

“不想回答也沒關系,我們來換個方式進行下一個游戲吧!”

這聲線,無法抗拒…

腰際突然被勒緊,低頭一看,一道黑霧正環繞身體,暗色逐漸明亮形成了一雙白晰的手,背緊貼在誰的懷抱裏的感覺,溫暖卻恐怖…

這氣味,從一開始就沒有拒絕的權利…

“放開我!”

那是唯一的幸福,唯一的美好回憶。

如果零…能在身邊就好了…

腹間傳來陣陣銳利的痛楚與不適感,想踏地借力退開粗暴的懷抱卻發現雙足無法觸碰地面。

“不可以反抗啊…”

不能反抗,只可以像玩具一樣…

下一秒已被摔到床上,還沒平衡便馬上撐起身想逃,卻對上了來人的雙眼。

“不要…求求你…”

這是第一次真的想逃,不管任何事她都可以承受,唯獨這種事、這樣的事,絕對不要發生!

然而身體卻違背理智地癱軟起來,只能眼睜睜看著衣服被人逐一撕破,時間過得好慢,對方的每個動作都有餘影。

【這樣就足夠了…】

“求求你…停…到底要怎樣…才肯放過我們…”

停下來…

不要再破壞…對零的感覺…

零是那麽的溫柔…不要用零的相貌…碰我…

騷亂心靈的手終於停下“開?玩?笑?的!真可惜…我對你這種惡心的女人沒興趣…終於看到你真心的眼淚呢…果然錐生零才是你的弱點,但是…我很好奇呢…你真的分得清楚哪些才是現實嗎?”

眼前的人漸漸化為黑霧,最後消失於無形。

“可惡…該死…可惡!明明下定了決心無論發生什麽事都要忍得住…但是…但是…”

身體有零的記憶,那是真的存在過嗎…?

一直以來的幻覺都不只是看到,連身體也可以感覺到…

所有能聽到、看到、感覺到的事物,都存在虛假的可能性。

什麽是現實?什麽是幻覺?

在自己的眼前自殺了數十次的零,會不會其實有一次是真的?

零還活著嗎?

“……零…”

以為只要有那晚的記憶,就可以繼續支撐下去,但是那份記憶卻不知從何時開始變得模糊,甚至變得連真偽都沒辦法分辨。

好想見他,要是現在零在身邊的話,至少…

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依賴?

什麽是真實?什麽是虛假?

在上一世的時候,零從來沒真正的在身邊存在過,當時明明還能支撐到最後都不需要依靠任何人,在做什麽…她到底在做什麽…?

“你在哪裏…我…好想你…”

很惡心…不管怎麽摧毀…

就算把內臟全都挖出來…或者是燒成灰燼…

也沒辦法死去…

「但是,我是真的殺了優姬,他還會原諒我嗎…?」

真的很惡心…從一開始就配不上他…

那晚的事根本沒有發生的可能性…

這副令人作嘔的身體…根本沒可能被愛…

過去的三個月是真的嗎?過去的三年是真的嗎?還是其實一切都沒發生過?他還活著嗎…要是他已經不在了…自己的存在還有意義嗎…?

還存在嗎…?會不會其實在那時候已經…

會不會其實一切一切都根本沒存在過…

全部都只是幻覺…連自己的存在也…

那團令人畏懼的火焰…消失了…

那宏偉的棕紅色磚墻…消失了…

那承托著身體的柔軟…消失了…

那照耀著心靈的淡紫…消失了…

身邊所有事物都消失了…

就連自己的雙手…也沒辦法看見…

周遭的事物幽幽暗暗,萬籟俱寂,黑影像班漬般一點點吞噬著純白,漸漸埋沒了她的身影,想去捉緊,雙手卻無力得令人沮喪,一切都只是徒勞無功。

躺在柔軟的床上凝望著天花,想想現在的自己,作息、三餐都定時,衣物有人定時替他拿去洗換,電子水瓶總是盛滿暖暖的水,金屬箱裏常備兩袋血包。

他生活得很好,但是她呢?

她經得住那樣的煎熬,三個月以來都沒有打算過逃走,是在害怕被人控制著的藍堂受到傷害嗎?

到底事隔多久了?只記得那天渾渾噩噩被托雷硬拉著上了車,恢覆過來的時候已經在這沒有窗戶的地下設施裏。

她的房間位於總部的底層,以前的總部也是在地下建設的嗎?

好冷…過去的冬季她也是在這麽冷的環境下渡過嗎?那個房間也沒有窗戶,大概也是在地下,她也一定很冷吧。

她還活著嗎?還未有機會將心事一一傾訴,不想她就這樣離開,這算是很自私嗎…?活著只會令她更痛苦吧?當日是他沖動把她趕走的,所以她才會落在別人手中,才會受著那種痛苦。

那個研究是不是為了自己?所以她才會把身體改造到那個地步,才會在那個地方無法解脫。

托雷曾這樣說過『紊亂沒有意義,悲痛不能改變現實。』

零自然明白托雷的道理,沈醉在痛苦當中並不能使她獲救,他們只能默默的忍耐,直到找出突破點,他們才能作出行動。

心中的痛並沒有消減,只是不停以幾何速度遞增,直到心像被打了麻醉針,慢慢地失去了知覺,徹徹底底的絕望。

想救她,卻無能為力。

她煮的飯菜,很想再吃一遍;怕熱的埋怨,很想再次聽到;靠近的心悸,很想再試一次。

「但是,我當時沒有相信她,她還會原諒我嗎…?」

作者有話要說: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